上周我们提到全美最受欢迎的航空竞赛将在今年9月完赛后,进入停办状态。
赛事停摆,首先绕不开的内因便是风险。
赛事风险与厌恶风险
(资料图)
危险,是里诺这场老牌航空竞赛的B面。
“对于机身、发动机和飞行员来说,里诺(航空竞赛)是最艰巨的检验。如果机组有一点薄弱环节,都将在里诺暴露出来。”
2011年,里诺航空竞赛发生了赛事历史上最严重的一起事故:一架经过重大改装的P-51D在竞赛正酣之时坠毁在看台附近,造成飞行员以及10名观众死亡、69人受伤的严重后果。
事后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的调查结果显示,是磨损的零件和未经测试的改装导致飞行员失去了对飞机的控制。
“当其以400英里/时(644千米/时)的速度飞行,离地仅100英尺(30米)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灾难就在短短几秒内发生了。”
里诺航空竞赛既是在全美最受欢迎的航空竞赛,也是美国民间广大航空爱好者的群体聚会。也因此,一旦现场出现飞行事故,很可能就造成不小的地面人员伤亡。
如果以海恩法则来看里诺赛场,事故的隐患和潜在风险点颇多,比如“飞机在里诺机场挤得水泄不通”“飞机在滑行道上做着危险的队形训练”“比赛中最危险的时刻是联合编队”……
这也是关于赛事停办的原因,官方所给出的原因之一:公共安全。
从1964年到2010年,共有19名飞行员在里诺赛场上因坠机和碰撞而丧生。而在2011年的事故后,赛事方吸取教训,对赛事规则、参赛人员资质等进一步收紧,但风险依旧不可避免,2014年、2022年的赛事中依然发生过参赛机型坠毁、飞行员遇难的事故。
而一篇刊登在福布斯网站上的评论文章,则从赛事赞助商的角度为我们带来另一个思路:厌恶风险。
里诺航空竞赛,如此一个血液里流淌着航空文化的老牌赛事,按理说,波音、洛马等这些美国航空制造业巨头是会积极支持的,但它们却热情缺缺,在赛事赞助上一毛不拔。
同样,美国各大航空公司也是如此,即便这些航司的飞行员里就有许多人是里诺赛事的拥趸者,或是竞赛的飞行员、或是忠实的观众。
为何这些与航空、飞行最相关的巨头纷纷缺席?作者指出:“可以解释为它们厌恶风险,这一点在过去40年中已成为美国企业文化中一个可悲的特征。”
航空竞赛与航空技术不再互相推动
上升到企业文化高度的“厌恶风险”,或许是这些航空厂商们对航空竞赛失去兴趣的一个原因。
不过,对比航空竞赛初兴年代与今天,航空竞赛与航空技术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再是当初那般互相推动的关系了。一个直接的例子就是,里诺航空竞赛中所强调的速度,已经不再是当前航空技术的重要发展方向了。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获得“施耐德”奖杯的冠军机组,既是老牌航空强国的靓丽名片,也在很大程度上为它们的“王牌战机”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追忆昔日航空史上著名的水上飞机竞速赛“施耐德杯”(Schneider Trophy)大赛,赛事注重对速度的极致追求,也推动着螺旋桨飞机一步步逼近完美的流线型,并催生了更大马力的发动机。而在最新、最前沿的空气动力学、液冷发动机等新技术武装之下,如果某一国参赛机刷新了纪录,必然再次刺激他国不断跟进、超越,以求夺回下一届“施耐德杯”。
更为重要的一点在于,“施耐德杯”赛事的这些成果最终都在二战期间的“王牌战机”(英国“喷火”、美国P-51“野马”、意大利马基C.202)身上得到了应用和体现……
日本动画片《红猪》中,水上飞机竞赛的情节基于真实事件。而航空史上,意大利在此时期也是“佳作频出”。影片中红猪波鲁克驾驶过的机型里就有过“马基”(Macchi)公司的机型,这家老牌意大利航空企业已经成为了意大利知名防务企业莱昂纳多的一部分。
“施耐德杯”俨然成为了一场国家级的航空工业体系的竞赛。
但如今,为了国际声望“不惜一切代价赢得"施耐德杯"”这样的精神,在里诺竞赛中显然已经消失了。
时移世易,里诺赛场上飞得再快的飞机也快不过“开加力”,赛场上更多的是美国民间广大航空爱好者个人间的好胜心,以及对超越自我的追求。
里诺航空竞赛厂商的“速度之王”Nemesis,它的成功是源自当时美国发达的航空业。
即便是里诺航空竞赛上的九连冠机型Nemesis,其成功背后也离不开背靠成熟发达的美国航空制造业。
但垄断冠军的Nemesis再成功也并不见得能对“大航空”反哺多少,更不会再像昔日“施耐德杯”那般,对同时代战斗机设计有所裨益或大力推动了。
毕竟与Nemesis同时代诞生的YF-22,其作为新一代战斗机早已放弃对速度的追求,转而在“隐身”上发力。所以说,今天这些航空巨头对里诺航空竞赛缺乏热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了,毕竟仅就航空技术而言双方早已分野成了不同的圈层。
2021年里诺航空竞赛上,F-35A演示小组到场捧场。
“绿色航空”会开启航空竞赛新纪元吗?
因此,风险和技术作为航空竞赛身上的先天标签,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航空竞赛的最终命运。
不过,不论今年9月之后里诺航空竞赛是否还会再有续篇,都不影响我们对航空竞赛的定论——
在昔日人类航空技术刚刚萌芽之时,航空竞赛对航空技术、对飞行人才的培养(感召力)、对航空在大众民间的推广,乃至对大众文化的塑造都曾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杰奎琳·考克伦,从赢得长距离飞行横贯美国本土的“本迪克斯杯”到“二战”时创立WASP(空军女飞行员),再到成为第一位超声速飞行的女性,以及一生中她所保持的速度、高度和距离纪录比航空史上任何一位男性或女性飞行员都要多。
不断刷新的飞行纪录、万人空巷的庆祝活动、一夜成名成为国民偶像等等这类故事一次次在航空史上上演,航空技术也一度成为最前沿技术的代名词,飞行也一度成为潮流风尚,让各界名流趋之若鹜。
只不过,时代的风阵阵吹过,飞行已从昔日的少数人、阶层专属走进了大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飞机早已被祛魅。
乃至在近些年来移动互联网技术大潮冲击下,飞行在如今大众文化中的魅力尚存几分都是一个问题。
毕竟从感受飞机头顶几米处低空飞掠、鸟瞰翼下大江大河、里诺赛场的速度与激情中所获取的多巴胺、肾上腺素量值与飙升快感,不见得不能从那块方寸之间的屏幕中获得,毕竟后者的门槛更低,更易得、更直接、更汹涌,只需要动动手指就会有智能算法为你加大剂量的推荐“更抓人眼球”。
不过,乐观来看,结合目前的航空技术趋势来看,全行业都在“绿色航空”上积极发力,这也许会催生出新质的航空竞赛,比如动力上换为SAF可持续燃料、混合动力、氢能、电力,电动垂直起降飞机(eVTOL)成为竞赛飞机等。
就比如,著名的“红牛特技飞行世界锦标赛”,虽然在2019年后停办,但也已经公布了未来几年内的恢复计划。计划表示,组委会正在考虑将上述这些“新”飞机分阶段引入来作为竞赛飞机,“依托赛事为未来的航空、城市空中交通和可持续动力、清洁技术等创造一个展示窗口”。
那么,对于即将落幕散场的里诺航空竞赛呢?就像那些摩拳擦掌的筹备者、备战参赛者所说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让所有人聚在一起。这是最后一年——让我们去做吧,让我们轰轰烈烈地把它送走吧。”